2.《礼记正义》



  跟《音学五书》一样,这也是基础收藏和大木文库各有一部同版书。我们照例用(基)、(大)作为它们的代号吧。这回(基)的索书号是「经 礼/ 礼记 / 3 」,(大)的索书号是「大木 经部/ 礼类 / 38 」。本所《汉籍目录》著录混乱,前者作「礼记正义七十卷 民国□年南海潘氏用家藏宋绍熙本景印」,後者作「礼记正义残二十二卷 存卷第一第二第五至第二十二第六十九第七十 民国□年用拙庵藏宋本景印(大)」。如第一条所述,最後的「(大)」代表大木文库。从目录上看这好象是两种不同的影印本,其实是同版。「南海潘氏用家藏宋绍熙本景印」没错,「用拙庵藏宋本景印」是误解惠栋跋的结果(图版 1)。

图版 1


  这两部书的底本是所谓越刊八行本,注疏汇刊的鼻祖。围绕着这部《礼记》书後黄唐的识语写的是「绍兴」还是「绍熙」,清代学者曾经进行过很多争论(图版 2)。越刊八行本本来就是宝贝,其中《礼记》尤其引人注目。

图版 2


  但是,(基)(大)不是八行宋本,而是八行宋本的影印本。一般说来,底本的重要性并不能完全保证影印本就一定有价值。不过,这个民国时期的影印本本身的价值也极高。这是因为,第一,这个影印本采用的是珂罗版技术。珂罗版是已经失传的高超技术,最初由欧洲产生传播,从其发生、兴盛到最後失传,前後不到百年时间。笔者缺少知识,没有确切的概念,但在我印象当中,珂罗版影印古籍的盛行,只不过是短暂的二三十年间的事情。不知这方面有没有专门的研究?
  珂罗版是精美的。珂罗版技术能够表现浓淡,近似黑白照片。虽然用的是纸和墨,印出来就是写真,就那么逼真,不象石印本黑是黑,白是白。但是,要充分发挥技术优势,印出最精美的影印本,还需要有名工巧匠的技艺,所以象日本京都的小林氏在二三十年代极负盛名,董康、傅增湘、罗振玉等都找他在京都做影印本。不过,在玻璃板上涂一层药料制成的版片,据说只耐用一两百次。印数既少,成本自无法降低,所以珂罗版书在当时就比较贵。
  当时做珂罗版影印本,往往同时也做影刻本以便流传。南海潘氏的八行《礼记注疏》除了珂罗版的影印本外,也有影刻本传世,而且影刻本的版片流传至今,十多年前中国书店还用来重印,卖过不少。同属越刊八行的《周礼注疏》也是珂罗版和影刻本并行。
  我们觉得,保存到现在的珂罗版影印本都相当珍贵,因为原来的印数就极为有限,而今后也不会再有新的珂罗版印本问世。而本所的这两部《礼记注疏》在各种珂罗版影印本当中尤为珍贵,因为内藤湖南在一篇文章中曾说这部书的印数竟然只有二十部!不是二百而是二十。内藤自己跟小林、董康都非常熟,虽然这不能证明内藤的说法肯定符合实际情况,但是从现在的收藏情况看,这个版本确实极为罕见。我在北京的旧书店里经常看到《周礼注疏》,珂罗版虽然不如影刻本那样常见,至少也见到过三四部。至于《礼记注疏》的珂罗版,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用来做底本的宋本不仅是最早的汇刻注疏本,而且是有黄唐识语的《礼记》,既著名又罕见,文字精善,书品也漂亮。影印用的是珂罗版技术,高手制作,逼近底本,而且印数极少,难得一遇。我觉得象这种书,应该算是最珍贵的宝贝,不知读者有何感想?
  对读书的人来说,内容文字当然是比别的什么特征都重要的。在这方面,这个珂罗版的价值也很突出。日本的足利学校也有越刊八行《礼记注疏》,可惜不知为什么从来没有出过影印本。另外,影刻本《礼记注疏》与珂罗版在文字方面也有歧异,不能完全替代珂罗版的存在价值。过去还有一位叫常磐井的学者编过一本《宋本校勘记》,不过也未做到尽善尽美。所以,现在要想了解越刊八行本的真面目,我们舍此莫由了。
  最後有一个「残」的问题。因为是影印本,按一般的情况考虑,不可能象第一条的《音学五书》那样,会在前後印本之间出现程度不同的漫漶及文字脱落等现象,(基)和(大)的内容可以认为是完全一致的。只是(大)「残」了,而且「残」得相当严重,这应该怎么理解呢?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个「残」本其实有头有尾,即第一本包括孔颖达序三页、惠栋跋一页、第一卷十三页、第二卷十九页,总共三十七页;最後一本包括第六十九卷十八页、第七十卷二十八页、黄唐识语并校刊衔名一页,共四十七页。因为用纸极薄,这两本也都很薄。有这两本「头尾」,序、跋、识语、衔名都齐备,对这个版本有兴趣的人,只要不是想要认真校读《礼记注疏》或是研究本书内容,那么他想要看的材料都有了,其他内容其实是一样,有多少就算多少了。对一般文史爱好者、版本爱好者以及书估而言,最要紧的是头尾两本不可少,中间的部分是次要的。现在(大)除了头尾两本以外,还有中间九本,都相对厚些,内容从第五卷至二十二卷,卷次没有中断。如果只看目录,(大)的卷数是「卷第一第二第五至第二十二第六十九第七十」,确实给人很「残」的感觉。其实是「头」一本(卷第一第二)、中间九本(第五至第二十二)、「尾」一本(第六十九第七十),并不很乱。本来应该有两函,丢了一函,留下一函,其中恰巧具备头尾两本,好不奇怪?

2001214.初稿(Q)
2001
629.修改(JK)


  顺便再介绍一本馆藏「善本」书。就是越刊八行南宋原刻的零本。只存卷第六十三。此本有据缩微胶卷还原的复制本,可供读者随时参考,索书号是「别置 / 7」。跟(基)影印本相对照,可知此本与影印本的底本是同版,但是刷印时间相当晚。这里展示的是两个本子第五页的左半页。图版3是(基)影印本,所据宋本第七、第八行两行行末二字经过修补(即「戈之」、「天作」、「故云」、「逭者」,共八字),图版4是原刻零本,行末二字的修补部分已扩大为从第二行後半至第八行,可明显地看出版片进一步损坏的迹象。

图版3

图版4


  《东方学报 东京第六册》(1936年)所载阿部吉雄先生《东方文化学院东京研究所经部礼类善本》一文中介绍了八部礼类善本书,其中包括这一越刊八行《礼记正义》零本。「东方文化学院东京研究所」後被取消,所藏古籍悉归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
  另外,阿部吉雄先生的文章虽然没有说明此书来源,但检《长泽规矩也著作集》第六卷第261页有这样的记载:「在北平,那位姓高的将可能属于内阁大库本的三朝本八行《礼记正义》以及南宋刊本《重校添注音辩唐柳先生文集》的零本各二册拿来,我替东方文化学院各购进一册,其余的两册自己买下了。」虽然没有说明时间,据其上文推测大概也在1928年或前後几年中的事情。同卷第264页对那位高姓书贾也有所介绍,说:「琉璃厂路南翰文斋韩氏是大店,买卖都交给店员。其中有一个姓高的最机灵,很会寻得古板本,也会掌握顾客的喜好,後因私吞一百圆的嫌疑,被逐出店门,另外独立开了一小店。」案孙殿起《贩书传薪记》,翰文斋韩氏有弟子高鸿猷,字君谟。雷梦水《琉璃厂书肆四记》有洪友书店,店主高洪猷,字君谟,1928年开业。那么,这本八行《礼记正义》第六十三卷是长泽规矩也在北平替东方文化学院购买的,时间当在1928年前後几年中,卖主翰文斋(或洪友书店),经手人高鸿(洪)猷。至于当时长泽自己买下的另一册,当是「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谷村文库」现藏的第六十四卷。这一版本的详细情况,可参阿部隆一先生《日本国见在宋元版本志经部》。(《斯道文库论集》第十八辑,後收《阿部隆一遗稿集》第一卷。)阿部隆一先生也表示东洋文化研究所的第六十三卷与京都大学的第六十四卷似乎同是民国初年由内阁大库流出厂肆的零本。

2001220.初稿(Q)
2001. 6
29.修改(JK)
2001.
911.增补(QK)


回到所藏古籍线装书首页

 

利用《东洋文化研究所汉籍目录数据库》

回到ASIA DESITAL MUSEUM首页

回到东洋文化研究所首页